小鴿老師讀書方法：高科學性、完整性、系統性的高效率讀書方法

 ~蒼白歲月的回望 ( 一 )~

  誰知道哪一方面有比較平坦的山坡，可

以不用雙翼而攀登上去麽？我跑到一個

沼澤裡面，蘆葦和污泥絆住了我，我跌

倒了，我看到我的血在地面上流成了一

個湖。

........但丁《淨界》代題記

 2007年6月25日，我終於收到了期盼已

久的北京大學中文系研究生錄取通知

書：「你被錄取為我校中國語言文學系

現當代文學專業攻讀碩士學位研究生。

請於2007年9月2日憑本通知到我校報

到。祝你在北京大學取得優異的成績。

北京大學研究生招生辦公室。」

一張不大的紙片，卻讓我忍不住喜極而

泣。我，一個師範生，一個曾經擺過地

攤的打工妹，經過嚴格的初試，複試，

竟能夠戰勝包括清華、北大、復旦、南

大、人大等許多名校在內的許多強勁對

手，成為今年北大中文系研究生中唯一

一個沒有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而被錄取

的人，我實在高興至極。

我到底是怎樣從一個擺地攤的打工妹而

跨入全國最高學府〝北京大學〞那道高

不可攀的門檻呢？下面就是我這幾年來

苦澀艱辛而又充實的奮鬥歷程。

我出生在湖南省邵陽市洞口縣一個非常

偏僻貧窮的小山村裡，家裡世世代代務

農，我們一家四口人就靠著兩畝多地出

產的農作物來維持，生活真的是非常的

艱難。在我的人生中，我最感謝的是我

的母親，他不僅給了我健康的身體，而

凄然教我養成了吃苦耐勞的品質。母親

半夜還在昏暗的油燈下為我們縫補衣衫

的身影，扛著柴禾在山路上蹣跚而行的

腳步，還有那掩飾不住辛酸的苦笑，都

深深地印在我幼小的心裡。為了減輕母

親肩上的重擔，從5歲開始，我就拿起

來鐮刀和繩子上山砍柴，一擔擔柴禾由

我稚嫩的肩膀挑回家，砍傷了手，壓彎

了背，一直到現在，刀疤還清晰可辨，

背也沒直過來。傍晚的時候就去山下面

的井裡挑水，嫩弱的小手拎著兩個大大

的水桶，而且是一口氣拎上來，現在我

手掌上的繭子還清晰可見。因為家裡特

別窮，從小我就知道，我與別的小朋友

不一樣，我不能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東

西。我必須多幫助爸爸媽媽幹農活。

 家裡雖然極為貧窮，可父母寧肯自己受

苦受累，也要讓我能讀書成材。我讀小

學，初中的學雜費，都是只會寫自己名

字的父母用一個個捨不得吃的雞蛋換來

的，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學習。家離學校

很遠，我每天4點多就得起來，翻山越

嶺地趕著去上學，黑黝黝的山路，陪伴

我的只有星星、月亮，遠遠地會聽到很

多狗叫聲，有時候也會感到很害怕，卻

養成了我日後獨立的好習慣。

由於我的學習成績好，又能吃苦耐勞，

初一時，我在班裡第一個加入共青團，

後來，我又多次被評為縣三好學生，地

區三好學生。

初中畢業時，根據我的學習成績，校長

和老師都勸我考重點高中，以後再考重

點大學，我所憧憬的路也是如此。可是

我沒有勇氣開口。我知道，因過度勞

累，母親已經是疾病纏身，她捨不得那

幾分錢的藥片，咬著牙硬挺著下地幹

活，他把苦澀的淚水趁我們熟睡的時候

默默地咽下了。而在我們面前卻裝出若

無其事的樣子，為了給我凑齊開學的學

費，母親抱著勞累到極點的身子到處採

草藥賣，每次我接過母親給我的一毛毛

的錢時，我覺得接過的是母親的一滴滴

血。我知道，如果我上高中弟弟就要輟

學務農，否則家裡無力承擔我們兩個人

的上學費用。怎麼辦？要想繼續學習，

還有一條路，上師範，師範的學費很低

而且每個月還能補助一定數量的生活

費，弟弟也可以繼續讀書了，於是我報

考了邵陽師範學校，這是我人生中第一

次重大的，情願又不情願的選擇。那

年，我以全縣第一的好成績被邵陽師範

錄取。

1999年 9月2日，我懷裡揣著賣了一口

生豬、很多樹木和從親朋好友那裡東凑

西凑換來的錢，扛著行李走進了邵陽師

範學校。

讀師範時我非常節省，為了不再向家裡

要錢，我每天早上從食堂裡花一塊錢買

5個饅頭，早上吃1個，中午晚上各吃2

個，這樣我一個月就只要用30多塊錢的

生活費。

可我們每個月的補助只有17元，為了掙

生活費，在課餘時間，我就到附近的菜

市場幫忙運菜，到奶茶店幫工，到花店

賣花，撿垃圾，甚至還到建築工地當過

抹灰工....掙到些錢後，我就在學校附近

擺了個地攤，在中午和下午休息時間賣

些電話卡、筆、筆記本、信封郵票之類

的小東西，生意並不好做，有時候還會

遭到社會青年的調戲，有時候真想放

棄，可是一想到一貧如洗的家，一想到

雙親風霜雕刻的粗糙凄苦的臉，我就對

自己說，再苦再累我也要堅持下去！師

範後面的幾年，我一直在課餘時間擺地

攤，這樣每個月都能掙一些錢，再不用

向家裡要錢了。同時我一直擔班上的學

習委員，在打工的同時，還要開展班裡

的工作，所以我每天5點鐘起來，不浪

費一分鐘，在課堂上力求把所有的學習

內容消化，每天晚上躲在陽台上點著蠟

燭看書看到一兩點才睡。我沒有雙休

日，也沒有節假日，工作沒耽誤，自己

每學年的綜合測評成績都名列第一，多

次被評為校三好學生。

師範的第一個暑假，我在邵陽的一家酒

店裡找到了當服務員的工作。生平第一

次穿上開的領子不算低的領子的旗袍，

我顯得極不自在。望著陌生的環境和同

事冰冷的臉，我明白自己今後將肚子出

沒於人來客往，肉林蛋雨之中，我緊握

了拳頭，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你一

定能行的！你一定可以戰勝一切困難

的！

初出茅廬謹記了前輩們〝江湖險惡〞的

訓導，我沈默而又勤奮地收拾著滿桌的

杯盤狼籍，同樣沉默而又勤奮地洗刷著

那成筐的茶杯酒具，跟著別人掃地擦桌

椅擺碗筷。酒店地處十字路口，生意不

錯，等晚上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我已

經累得走不動了。然而這僅僅是個開

始，更為尷尬的事情還在後面。

第二天，老闆讓我負責一個單間，客人

們藉著酒性動手動腳，我嚇得踉踉蹌蹌

地跑出來，後面傳來一陣刺耳的哄笑

聲；「到底是學生，摸一下手就嚇成那

個樣子。」

「哈哈，師範生有什麼了不起？只要老

子有錢，她就得來侍候我這個小學

生。」「裝什麼清高，我還不知道師範

的女生最賤了，一頓飯就可以搞定！」

老闆也趕來訓斥我，「來幹活不就為了

掙錢嗎？妳以為妳是公主？當服務員還

擺什麼臭架子！沒讓妳三陪吧？摸摸能

少塊肉還是怎麼的？看你就是一輩子的

窮命，畢業了也只能做一輩子的小學老

師！」

我感到無比的羞辱，想叫想駡，但我明

白自己的孤立無援，只能緊緊地咬緊嘴

唇，把淚水咽進肚裡，我使勁而攥住拳

頭，指甲深深地戳進手掌，有種鑽心的

痛。

就在那一刻，深藏在心底的北大夢復活

了，我發誓我一定要考上北大的研究

生，我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我一定

要讓自己站在北大的舞台上，自由地，

高高地飛翔，不管為了考上北大我要付

出多少，我都永不低頭，永不哭泣！

為了生活，我依舊去酒店上班，很本份

很勤奮地工作，不讓老闆挑出我的毛

病，但決不出賣自己的青春和尊嚴。我

的確沒有什麼好的出身，但該堅持的東

西還是一定要堅持，比如人格，比如尊

嚴。酒店裡也不乏和我一樣自尊自愛的

女孩子，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可

有些人卻並不這樣想。他們把自己的靈

魂搓成一根細長的線繩，穿進發散著銅

臭的錢眼裡，出賣著自己的青春和並非

發自內心的嫵媚的笑。我聽過這樣的故

事，也看過這樣的鏡頭，看著他們青春

無知的臉，我覺得痛心和可悲。我無力

做些什麼。只有用沉默表達我的鄙夷和

無奈。

酒店裡的人事關係很複雜，對於我這種

剛從農村出來的未經世事的小女孩，難

免會覺得舉步維艱，心常常覺得很累，

要承載太多的無奈卻無從解脫。短短的

兩個月使我出言慎重了許多，人也成熟

了許多。雖然服務員是用自己的雙手和

勞動謀生，並不比別人低賤，但從酒足

飯飽剔著牙打著嗝的酒客眼中，我看出

了鄙夷和不屑。我又一次暗下決心一定

要通過努力來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態。

2002年1月，我開始參加高等教育自學

考試。因為我知道對於我這種從山溝溝

裡出來的孩子，如果不努力學習，拿到

本科(大學)文憑，並且考上研究生的

話，就只能當一輩子的小學老師，繼續

過父輩那種艱苦的生活了。我不願意，

父母太辛苦了，我發誓要讓他們過上好

日子，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而在現

今就業壓力這麼大的情況下，我又沒有

任何關係和背景，考上一所一般大學的

研究生，顯然不能、無法改變我的處

境，因此，我下定決心要考上全國最好

的大學；北京大學的研究生。

北大的校門的確藝術的夠格，但並不是

每個人都能夠在那裡享受高雅的。僧多

粥少的現實讓每個想考北大的人在理想

與現實的巨大落差前徘迴不已。

我是那極少數的抱著〝幻想〞不放的

人，請注意我在這裡使用的是幻想一

詞，也就是說這在當時看來是絕對不可

能實現的。

庭院深深的北京大學離我這小小的師範

學校畢竟太遠太遠。按理說，像我這種

沒讀過高中，也沒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

的人，是不應該對北大這樣一所全國頂

尖的學府還產生任何幻覺的。可天知道

當時的我哪來如此一種革命樂觀主義精

神，我固執地抱著〝只要我足夠努力，

就一定能考上北京大學〞的念頭，癡癡

地盤算，傻傻地得意。而後來的事實也

證明，正是由於當初自己那種嚇人的樂

觀，才有了執著下去的動力，才使得絕

對不可能的事情逐漸地一步步閃現出希

望的曙光。

我憑著自己的一丁點兒的〝狂妄〞換來

了少的可憐的優勢，當時的我並沒有意

識到，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正是由於當初那個斬釘截鐵，膽大妄

為，堅不可摧，乃至於有幾分狂妄的念

頭：我要讓我上北大！才使我今天真的

考上了北大。

我當然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代價才能

交換到〝北大〞這個兒時才有的美麗的

概念，我當然知道我的競爭對手有多麼

的強勁，我一沒有任何人輔導，二不能

去聽課，只有靠自己多看書來彌補了。

我知道，我只有比別人努力千百倍，才

有可能成功！

我依然邊打工邊讀書，只是睡得更晚起

得更早。每天早晨，同學們還在睡覺

時，我早已悄悄地爬起來在昏黃的路燈

下看書。每天晚上，同學們都已酣然入

夢時，我還在陽台上點著蠟燭就著微弱

的燭光看書，每天一般只睡四個小時。

我的眼睛也就是那時被燭光薰壞的。

邵陽是個很小的城市，沒有什麼書店，

更找不到多少有質量的好書，唯有市裡

最大的〝湘中圖書城〞還可以一去。圖

書城有個讀者俱樂部，裡面有桌椅，交

一塊錢，就可以坐在那裡看一天的書。

那裡面有不少的文學著作，比我們學校

圖書館的藏書量大多了。自從發現這個

好去處後，我每逢雙休日，就一大早爬

起來，帶好乾糧和水，走兩個多小時的

路，看到他們關門才回來。由於眼睛過

度的乾澀、疲勞，有時候竟至於充血而

幾天看不見東西。我不知道那樣的生活

算不算得上辛苦，我這幾年過的都是這

樣的生活，對於苦難，我已經習慣了，

這是我生活的常態。為了能上北大，我

真的願意做出任何形式的犧牲啊！

 我還要面對英語的挑戰，我只有初中的

一點底子，師範又不開英語的課，我決

定挑戰自己挑戰生命極限。我用省吃儉

用攢下的錢買來六本《大學英語精讀教

程》和一本厚厚的英漢字典，開始了極

為艱苦的自學。一開始時，一篇課文中

單詞是整版整版地不認識，我決不放

棄，凡有不認識的單詞就摘抄在一個小

本子上，那本英漢字典都被我翻爛了。

我利用眼保健操，課間操，食堂吃飯排

隊等待的時候記單詞，日積月累，我自

學完了大學本科英語專業的全部課程我

的英語突飛猛進，一年之內就以優異的

成績通過了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

同時，在這一年之內我也通過了自考的

全部課程，而且每門平均分在80分以

上，拿到了湖南師範大學自考的本科(大

學)文憑，由於成績優秀，還拿到了學士

學位證書。認識我的人都說，這是一個

奇蹟。我發現自己終於已經站在去實現

我的北大夢的門檻前。我一定要考上北

大的研究生，去創造另一個奇蹟。

師範這幾年的經歷，讓我有一種這樣的

體會；所謂的可望而不可及，有時是你

毫無根據地強加給自己的，一旦享受到

〝一覽眾山小〞的愉悅時，過去的高不

可攀之感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2004年7月，我從師範畢業。考慮到父

母身體不好，弟弟正要上高中，便在家

鄉一所很偏遠的小學教書。因為離家不

是很遠，我可以在節假日回去照料，可

以幫助爸爸媽媽幹農活。

農村裡的學校，學生不多，老師更少，

且普遍素質不高。校長說我是那裡唯一

一個高學歷的人，雖然我拿的也只是自

考的本科(大學)文憑。在這封閉的大山

裡，周圍多是渾渾噩噩的人。遠離了全

速前進的城市生活，感受不到外面世界

殘酷競爭的壓力，人們終日生活在充斥

慵懶氣氛，小富即安的山鄉一隅，真正

地成為那隻只看到自己頭上一丁點兒天

空的淺陋青蛙。我的那些同事們終日玩

〝拱豬〞、打麻將，與酗酒的村民把盞

碰杯。

在這種極為惡劣的環境裡，我盡量保持

我的進取。我知道考研究生是要花很多

錢買書的，於是我在生活上盡量節儉。

我從家裡拿來一些米，把飯盒當鍋，在

宿舍裡支起生活的一角。我每個月買一

斤肥肉，熬成油，每次做菜時放一點。

為了省錢，我經常吃八毛一袋的方便

麵，每袋有兩個麵餅，我一頓只吃一個

麵餅。我的工資並不高，而且每個月還

要寄一些回去補貼家用，想要凑齊買考

研資料的錢，只能節省節省再節省了。

 我在這所學校過得並不好，不僅僅是物

質的匱乏，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壓抑和

痛楚。我對同事們提起過我想考北京大

學的研究生，他們都覺得我太〝狂〞

了，說我是不諳世事的〝窮學究〞，

〝假清高〞，因為我從不和他們一起打

牌，搓麻將，參加各種飯局酒局........更

有些女同事在暗地裡說，她以為她是誰

呀，一直那麼自視甚高，不也是個小小

師範生嗎？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考北大。

北大是什麼學校呀？是她那種人能考上

的嗎？那可是全國最好的大學。就她，

也敢去考？她肯定考不上的。她那麼有

本事幹嘛還去讀師範？

我不想爭辯什麼，我也知道對於我說，

考北大的研究生確實是件極為困難的事

情，我沒有覺得自己多麼聰明多麼優

秀，我只是相信，天道酬勤，勤能補

拙，笨鳥先飛早入林這些很淺顯的道

理，我只是相信，我比別人努力千百倍

的話，我是肯定能考進北大的。我要用

事實來證明一切。

 我覺得周圍的大山像一堵堵厚重的牆，

擠壓得我幾乎窒息。我覺得這小小的天

地讓我不能呼吸，會扼殺我的青春和激

情。所以，2005年7月，也就是工作一

年後，我辭職了，省下了九千多元錢，

踏上了艱辛的考研之旅。

我知道很多考研的人都會到所要報考的

學校附近去租房子，好去聽課， 參加各

種輔導班，找導師之類的。我沒有錢，

只能在家裡備考，忍受著周圍各種輿論

的壓力。

農村裡的人都比較愚昧、勢力，他們見

我在家裡，就大肆宣揚我沒有能力，找

不到工作，只能回家務農了。很是幸災

樂禍的樣子。我自己倒沒什麼，可以做

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可一想到我至愛的雙親每天都要忍受那

種嘲諷和幸災樂禍的目光，心裡真的異

常難受。沒有人能懂我的理想與追求。

在家裡複習的那幾個月，我說的話非常

的少，心裡充滿著無比的苦悶，沒人

懂，也沒人傾吐。家裡非常的窮，連電

視都沒有的，我唯一的娛樂就是聽那台

使用幾塊錢買來的收音機，有時候我真

的覺得壓抑的快要瘋掉了，可最終我還

是熬了過來。雖然路是我自己選的，學

得那麼辛苦也是我自願的，可是那種身

心俱疲，心力交瘁的感覺卻真的比什麼

都真實。恐懼和壓力使我的精力出奇地

充沛。小山村裡經常停電。我每天點著

煤油燈看書看到兩三點才強迫自己去睡

那幾乎睡不著的覺，想著也許有一天醒

不過來倒也不是件壞事，至少不用再擔

心和害怕了。可我還是每天5點鐘準時

起來，真不明白自己哪來那麼多的精

力。睜開眼睛後就很興奮，我竟然還醒

著，還能幹事情，然後就馬上爬起來看

書。在那些冷得要命的冬日和氣候怪異

的春天裡，我用龜裂的雙手和粗糙的筆

記一個字一個字，一道題一道題編織著

心中那個神聖而又唯一的夢想。

 是的，我就這樣過來了，做了並做著能

做的一切，曾經期盼著祈禱著能有改變

現狀的那一天。

北大中文系是不提供參考書籍和歷年考

題的，怕限制學生的思維，侷限學生的

學術視野。這可害慘了我，我沒有考過

研究生，而且我是自考生，一直是一個

人自學的，身邊並沒有可以諮詢的朋

友，只好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後來

我想了個比較笨的辦法，就是把幾個名

校中現代文學專業所採用的教材全部買

來，還把北大中文系現代文學那幾個教

授寫的學術著作全部買來，還訂閱了

《現代文學研究叢刊》《現當代文學》

文摘卡等雜誌，我就不信，把這些書全

部掌握，我還考不上北大。當然，買這

些書花光了我全部的積蓄，還向親戚借

了一些錢，如今，這幾百部學術著作是

我家最值錢的東西了。那些書並不好買

，有些學術著作是很多年前出版的，市

面上根本買不到，我就打出版社的電話

苦苦哀求他們幫我找一下有沒有庫存

的，甚至，我求一些北大的學生幫我從

他們圖書館複印出來，遇到過不少陌生

的好心人，真誠地感謝他們。我當初的

那份堅忍和執著真的是感天動地，連我

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如此瘦弱的身體能

承受得住那麼沉重的壓力。

 像山一樣高發黃的紙頁，浸在發霉的空

氣裡緩緩地挪動。我在偏遠的湘西一隅

的那間與世隔絕的，快要餿掉的小屋裡

一遍遍地看政治、英語、專業書、學術

著作。考研期間，我看了三百多本學術

著作，留下了幾十大本密密麻麻的寫滿

批註的筆記，半米多高的每張都仔仔細

細做，仔仔細細訂正和分析的考卷........

我還在床頭貼上一張〝殺進北大〞的特

大標語，在每天早起和晚睡當前都大喊

幾遍，以增加自己的信心。所有的夢想

和壓力都在考研的壓力下抽象成了自己

認定的那座神聖學府。我壓抑了自己所

有的愛好和夢想，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

聯繫。只是一聽到關於北大的任何消

息，還是會立即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彷彿所有的東西都在那所學堂耀眼的

光環下黯然失色。

2005年，卻又是我們家的災難年。那年

家鄉遭受水災，農作物遭到很大的毀

壞，而農收入是我家的主要收入，因

此，那場水災對我們家的毀壞是災難性

的。為了支持我考研，家裡吃飯都壓縮

成一頓。冬天，爺爺病重，為了給爺爺

治病，家裡又欠下了不少錢。為了減輕

父母的負擔，我主動承擔起照料爺爺的

任務，那時已經臨近考試了，複習得真

的極為艱難。考試前一週，我必須得去

邵陽找考場，在考場附近找房子住了。

我走到爺爺的病榻前，對他老人家說：

爺爺，我要去邵陽考試了，你一定要等

我回來，我一定能考上北大的研究生

的，你一定要等我的好消息。

考試的那兩天晚上我都失眠了，擔心著

考試和爺爺，考完後特別累，就在邵陽

歇息了一天，第二天才回家。等我趕回

家，我那操勞一生，從未享過一點福的

爺爺已經在前一天閉上了眼睛。我在爺

爺的棺材前淚流滿面，長跪不起，悲痛

和自責煎熬著我的心，我不孝呀我不

孝，都沒有在爺爺臨走前見他一面。 爺

爺走了，而我那無數次設想過的以後讓

爺爺奶奶享清福的願望，在這瞬間破滅

了。

流盡了眼淚，也沒能把爺爺喚醒。表妹

說：爺爺在臨走前，一直不肯閉上眼

睛，他在擔心他的兩個孫女。一個是我

叔叔的女兒，因為嬸嬸去世得早，她初

中畢業就去深圳打工了，爺爺病危她沒

能及時趕回，爺爺在擔心，這個沒媽的

孩子以後可怎麼辦？不知還要受多少

苦？另一個就是在邵陽考試的我，他們

都說，我是爺爺最感到驕傲的孫女。他

在等著我考上北大，為家族爭光。

我不孝呀我不孝，如果我考完後不在邵

陽停留一天，而馬上趕回家，我就能在

爺爺臨走前再見他一面了。我真是太不

應該了。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子欲

養而親不在。

2006年3月28日，北大在網上公佈了考

研究所成績。我過線了，但專業排名第

20，北大現代文學的競爭太激烈了，高

手雲集。按我的成績，進不了複試，但

可以調劑。

農村的孩子，在旁人看來，能有學上，

將來有個工作，告別臉朝黃土背朝天的

鄉下生活，跳出農門，就已經很不錯

了，雖然大家也都為我感到惋惜，但他

們都勸我調劑。是呀，在這樣一個偏遠

的小鄉村裡，能出個研究生就是很了不

得的事情了，哪裡會管是哪個學校的研

究生呢？

看著一貧如洗的家，看著父母風霜雕刻

的粗糙凄苦的臉，我想再考一年也實在

太辛苦了，而且還要耽誤一年的時間。

於是，2006年3月28日，我踏上了開往

北京的列車，準備去北京聯繫調劑的事

情。

到北京後，人生地不熟，總總艱難困苦

是不必詳說了。我又是土生土長的南方

人，身體一直也很瘦弱，北方乾燥的氣

候，凜冽的大風，讓我流了整整一個星

期的鼻血。我天天在幾個大學之間為了

實現夢想而來回勞碌奔波著，去做一些

很實際的事情，距離夢想近一些，再近

一些。但結果還是差強人意。

4月12日，我確切地知道自己今年是上

不了北大中文系了。北大其他專業和其

他一些好大學的中文系要去讀的話都是

自費的，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不是我那

貧寒的家境所能承擔的。我另外還有兩

個選擇，讀比北大差很遠的學校或者再

考一年。 

朋友都勸我說，像你這種自考生能有個

研究生上就很不錯了，而且你家那麼

窮，早一點研究生畢業也好早一點出去

工作呀。要真的心裡很難過，大不了，

你坐到未名湖邊去大哭一場嘛。

心情鬱悶到了極點。我在未名湖邊漫無

目的地走著。北大真漂亮呀。未名湖畔

垂柳依依，舖天蓋地的杜鵑在校園裡醉

人地開放，恰到好處地印襯著如我想像

中的肅穆，神聖的北大校園。我在湖邊

的一個亭子裡撕心裂肺地哭了。這麼多

年來，那麼多困難也沒有讓我屈服，沒

讓我低下高昂著的頭顱，然而，在不能

上北大的現實面前，我卻哭得極為悲

痛，肝腸寸斷。

我不甘心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一個

做了十幾年的夢就這樣被徹底打碎，我

不甘心這幾年來日日夜夜不顧一切的拼

搏就這樣地葬送。真的，為了考北大，

我付出的，是我整個的青春。我失去了

很多年輕人的浪漫，我的整個青春都是

押在了北大上的，守護北大，也就是守

護我自己的青春，守護我這幾年的付

出。我知道沒有什麼可以替代北大在我

心中舉足輕重的位置，若是真的進了其

他大學，那種遺憾豈是坐到未名湖邊哭

一場所能排遣的呢？

4月12日那個燥熱無比的下午，對我而

言意味著一種執著意念的勝利。現在，

想起來，那一個下午的寧靜美麗的北

大，幫助我做出了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多

麼重要的決定。

我要考北大，我一定要考北大，這是我

這麼多年來憑自己的意願所做出的最重

要的一個決定，是體現我人生最初份量

的一個決定。我要我所要的，縱使是在

現實面前被撞的頭破血流，縱使是在考

場上輸的一敗塗地，這也是我自己做出

的選擇。

正如士兵，是敗在戰場上。

既然決定了再考一次，就沒有什麼再值

得勞心費神的事情。我想我來一次北京

也挺不容易的，一定要有所收穫再回

去，一定要多看些書，多學些知識。北

京的文化氛圍很好，有很多的書城、書

市，國家圖書館的藏書更是豐富，北大

附近也有很多很好的書店，像國林風、

風入松等，都有免費的雅座的，只要你

不把書弄壞，你可以坐在那裡看書直到

他們關門。我想在北京看幾個月書再回

去。可北京的消費非常高，在北大附近

租一個六人間的床位一個月都要350

元，再加上水電費、生活費，每個月再

怎麼節省也要七八百塊錢。我知道家裡

為了給爺爺奶奶治病，已經欠下幾萬元

的債，我絕對不能向家裡要錢。我必須

自己養活自己。

我在北大附近轉悠了幾天，終於找到兩

份打工的差事；幫別人看花店和當家

教。我每週三個下午從ㄧ點到五點替人

看花店，每週一三五六日給一個初一的

學生輔導功課。花店的店主是個很和善

的阿姨。她說她開了近10年的花店準備

不開了，可是她聽說我的境遇後便僱用

了我，說還想再開幾年。我照看花店十

分認真。時間久了，阿姨便誇我這樣的

人難得，準會有出息。

可是令我傷心的是那個家教學生的母親

卻很刁蠻，不管刮風下雨，每次她都要

求我準時到達。而且他不管自己女兒的

底子如何，一定要求我將她女兒的成績

提高到某種程度。她還說拿了錢就得辦

事，就得把事情辦好。他們一家人還特

別瞧不起我，說我是鄉下來的，鄉巴

佬。委屈的我在一個雨後的中午與花店

的阿姨說起這事，阿姨聽了，沈默良

久，說，再忍一忍，挺一挺吧！小姑

娘，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一定能熬

過去的。沒想到在這異地他鄉，一個萍

水相逢的人對我說出這番意味深長的

話，我不禁泣然，也暗下決心一定要好

好挺著。

就這樣，我在北京邊打工邊學習。一有

時間就鑽進國家圖書館如飢似渴地讀那

些在外地很難見到的學術著作。我知

道，我離北大還有一段距離，以後的日

子還長，不管日後的路途如何艱險，不

管生活的風雨如何鞭打我稚嫩的雙肩，

我都不會妥協。

我一定要好好挺著。

6月，從家裡傳來噩耗，奶奶已經病

逝，而家鄉遭受嚴重的水災，顆粒無

收。爸爸還怕我在北京受苦，他說，女

兒，北京太苦了你就回來吧。家裡雖然

窮，但總還有一口熱飯給你吃。再苦再

累，家裡也支持你再考一年。

那天晚上，我又一個人跑到未名湖邊，

在黑暗中無聲地哭泣。我想起了賣火柴

的小女孩，想起她在臨走前劃亮火柴就

看到了慈祥的奶奶，而我，卻再也見不

到我的奶奶了。在我短短一年多的考研

生涯中，兩位至親卻先後離我而去。我

對自己說，一定要堅強，如今的時代，

是不允許軟弱的存在的，我們需要的是

堅強，我們需要的是鐵和鋼。我一定要

考上北大，以告慰爺爺奶奶的在天之

靈。苦難和挫折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

分，忍過事堪喜麽。熬過去就好了。總

能等到撥雲見日的那天。守護住了，貧

窮真的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就這樣，我在北京半工半讀，8月底準

備回家複習時，攢下了3000多元錢。這

不多的一筆錢就是我考研究生的全部家

當了。我要用它來買最新的政治、英語

資料，還要靠它來維持家裡最基本的生

活。

在家複習的日子就沒有什麼值得好敘述

的了，我依舊沒日沒夜地看書，我依舊

勤勉而又勤奮地幫媽媽做家務作為唯一

的休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準確

地表達那一階段自己的總體感覺，可能

是踏實吧，我依舊在每天早起和晚睡時

大喊一句〝殺進北大〞，但卻不再一遍

一遍地將〝北大〞掛在口頭了。我小心

翼翼地將夢想收藏在心底，用自己的方

法盡最大可能地努力著。進步和榮譽這

些飄渺的東西都不是我所能抓住的，只

有這一天天事實在在的日子是我可以看

到並握有的。我看得見我自己在這一天

天質樸的日子中真實的努力，我的知識

儲備就在這種踏實感中穩步攀升，一點

一點不快也不慢地前進。這種感覺，現

在想起來，真是很好。

我帶著一名自考生的自卑，用一種破釜

沉舟的心情和現實做最後的搏鬥。我仔

細審視了一下手中的砝碼，什麼有努

力。除了奮鬥，我別無選擇。我想，每

個曾經奮鬥拼搏過的人都體味過這種攔